第4章 遊說者

如果這是背叛,那就來更多些吧。————亨利八世。

阿巴丹城區旁有一座小山丘,山頂可以眺望到城西的卡倫與阿拉伯河的交匯點,同時整個城區也一覽無遺。爲了防禦伊拉克軍隊的進攻,伊朗人在上次阿巴丹反擊戰之後就在向西的半山上建造了工事,並部署了一支炮兵部隊。紅柳叢中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西方,默默的看着伊拉克炮兵在不斷的炮擊着阿巴丹陣地。

這裡的伊朗炮兵很少開火,因爲他們知道伊拉克炮兵的火炮的射程遠在他們之上,而且伊拉克人裝備了一種炮擊雷達,可以快速的測算彈道,象自己這種部署在山上,很難移動的炮兵一旦遭到雷達指揮的炮火反擊,損失肯定不小。因此他們只能沉默的看着伊拉克炮兵肆虐,忍耐到伊拉克人步兵進攻的時候才能大顯身手。只是——會等到那一刻嗎?

在一個軍官的陪同下一個身穿傳統阿拉伯服飾的中年人登上了小山,上山時他注意到那些伊朗士兵一個個無精打采的站在山上的工事裡,手中的武器隨意地擺放在地上,沮喪和失敗的情緒籠罩了他們。看到如此景象,阿斯比亞對完成自己的任務充滿了信心。

阿斯比亞是庫姆一座清真寺裡的阿訇,在當地也算小有名望,在此之前也與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認識。但很少有人知道,他是宗教領袖哈迪?馬達裡的追隨者。哈迪?馬達裡也是伊朗的宗教領袖之一,但素來與霍梅尼不睦,兩人的支持者曾在庫姆發生衝突,隨後又在德黑蘭和大不里士等地發生衝突,死傷達數百人。後來大不里士法庭宣判處死11名馬達裡的支持者,哈迪?馬達裡的勢力在伊朗被打壓下去。

阿斯比亞雖然憤怒,但卻只能隱忍以保存自己,心中卻對伊朗現政權充滿了憤恨。此次伊拉克佔領霍梅尼港正和他意,他悄悄跑到霍梅尼港投靠了伊拉克部隊,於是自然成了劉明策反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的首選人物。

阿斯比亞在軍官的帶領下走到了山頂的一處樹林中,伊朗陸軍參謀長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正在這裡等候着他。一進樹林他就看到了那位伊朗將軍正沉着臉,神色凜然的瞪着自己。阿斯比亞連忙告戒自己一定要小心謹慎,雖然雙方有過一面之緣,但可難保對方連話都沒聽完就把自己給斃了。

振作精神的阿斯比亞作了一個宗教的手勢,虔誠的說道:“安拉保佑您,普爾沙斯卜將軍!我們又見面了!”

坐在石頭上的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一愣,隨即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說道:“您好,我沒有想到是您來到這裡!對尊貴的阿訇,我剛纔失禮了。”

話裡面的諷刺阿斯比亞還是感覺到了,作爲一名阿訇,同時也是一名有着相當政治頭腦的傢伙,他的這點耐心還是有的。他微微一笑,溫和的說道:“將軍,我帶着安拉的啓示來到這裡,主要是受您的家人之託,給您帶一封信!”

阿斯比亞不敢一開頭就說明自己真正來意,可說的時機是個問題,說早了,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還心存抵抗意志,搞不好就一槍把自己崩了,說的太遲了自然也不行,要是到自己離開時還沒有讓自己把真正來意說明白了,這次豈不是白跑一趟?

不過劉明的軍事情報局和金古情報局那不是吃素的,在打算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後,他們就從各個方面瞭解了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的爲人。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這個人調查起來並不困難,高調是金古對他下的評語,他一向好大喜功,眼高於頂,否則也不會主動請纓來到阿巴丹,落到今天這個下場。

同時經過調查阿斯比亞也瞭解到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對家人非常在乎,因此金古巧妙的聯繫上了他的家人,然後從他的家人手中得到了這麼一封信。

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聽說阿斯比亞給他帶來了家人的信件,原本陰沉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幾分焦灼之色,站起身來神色客氣的地對阿斯比亞說道:“真主保佑您,尊敬的阿訇!我家人的信件在哪兒?”

見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變臉,阿斯比亞暗中長吁了口氣,這時他才感到自己腦門上隱隱出現汗珠了。

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接過信件,迅速的瀏覽起來。阿斯比亞注意到,他邊看手邊微微的顫抖着,看完了他擡起頭來死死盯着阿斯比亞沉聲問道:“尊敬的阿訇,我的家人在信中並沒有說太多,您能告訴我現在德黑蘭的真實情況嗎?”

阿斯比亞知道自己開了個好頭,這封信可是起了極爲關鍵的作用,事情的成敗在此一舉了!阿斯比亞故意搖搖頭看了看左右,笑笑說道:“真主保佑,德黑蘭在偉大的霍梅尼的領導下,一切正常,伊拉克人絕對動搖不了我們偉大的國家。”

然後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似的,他笑着說道:“哦——只是爲了促進戰場上我軍士兵奮勇殺敵,最近德黑蘭進行了一次小小的肅反,一些奸細被清理出來了……”“那麼——我的家人——”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焦急的問道。剛纔他從信上看到他的老朋友葉海亞?戈爾穆哈馬因爲前線的指揮失誤,他的家人已經被伊朗內務部帶走了,而自己的家人也好像已經被人監控起來了。

阿斯比亞等着就是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這句話,否則那封費勁伊拉克情報人員努力弄來的信豈不是就廢掉了。見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真的按照自己構想發問,阿斯比亞搖搖頭,嘆了口氣,說:“真主在上,作爲主最虔誠的信徒,我不想瞞您,葉海亞?戈爾穆哈馬將軍的家人已經被內務部帶走了。葉海亞?戈爾穆哈馬將軍的事情恐怕……”他頓了頓,說:“想必將軍應該知道這場大敗仗肯定要有人負責任吧!而且德黑蘭的報紙您一定沒看過,那上面說是葉海亞?戈爾穆哈馬將軍擅自調動軍隊離開防區才導致了這次巨大的失敗,他已經被罵成了叛徒和姦細,而且文章還提到了您的名字!”

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心中一凜,追問道:“難道這件事情還要我來負責任嗎?要知道第5軍的失敗和我沒有任何關係!而葉海亞?戈爾穆哈馬將軍調動霍梅尼港守軍我事先也完全不知情,發動對阿巴丹沿河敵人的進攻可是拉夫桑賈尼司令批准的,難道……”

他看着阿斯比亞略帶嘲諷的神色,心中一陣涼氣涌了上來,難道那位拉夫桑賈尼司令要完全讓自己背黑鍋?

“拉夫桑賈尼司令倒是並沒有這麼說,也沒有發表任何評論!但是陸軍少將薩法維現在到處發表言論,而這些言論對你非常不利。最高領袖已經做出了指示,要求調查最近戰場上的失敗是否有軍隊高層內部的原因!”

“你只是一個阿訇,你怎麼知道這麼多?我只要一心爲了國家,不但自己生死利害不用顧忌,就是所做的事成敗也用計較,難道你要當叛徒嗎?就是我想當叛徒,你也要問問這阿巴丹的四萬伊朗子弟兵是否願意?”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厲聲說道。

阿斯比亞神色不動地說道:“將軍,我不懂軍事!但我要問問您,阿巴丹現在的軍事狀況如何?失去了制空權,火力不如敵人,人數不如敵人,四面被圍,難道您就想憑藉這些守住阿巴丹嗎?”

“真主在上,阿巴丹工事堅固,彈藥充足,就是敵人再多,我也有信心守住!即使守不住,我會和伊朗士兵們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!”

“只可惜——就怕您等不到那個時候了!可能伊拉克人近期就要發動總攻了,也可能近期高層就要派人來替換您了!那個時候,真主啊——”阿斯比亞搖了搖頭,微微一躬,轉身離開了。

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看着這位阿訇的背影,心中亂成了一團麻。薩法維對他心懷妒嫉,他一直知道,但沒想到對方此次竟然真的在他遇險時落井下石。如果這位阿訇說的是真的的話,自己一旦失去指揮權,就會淪爲囚犯了。那時侯,無論是自己,還是自己的家人,在伊朗這種國家裡,是生不如死啊!

那麼——應該怎麼辦呢?難道真的和阿斯比亞暗示的那樣,與伊拉克人聯繫?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並不缺乏政治頭腦,阿斯比亞來的第一刻他就知道對方想作什麼?自己出身於國王當政時期的軍隊,伊朗高層對自己始終有戒心,之所以當上參謀長,主要是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和老朋友的支持,現在老朋友倒了,高層也要對付自己,困守孤城,前途真是兇險萬分啊……

但是,如果自己投降了伊拉克人,那麼自己的家人怎麼辦?阿卜杜拉?普爾沙斯卜一時躊躇不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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